肖风：金融服务下沉与基础设施化迭代

* 本文为万向区块链董事长兼总经理、PlatON创始人肖风博士，在浦江创新论坛科技金融分论坛上的演讲内容。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各位嘉宾，非常荣幸能够有机会在浦江创新论坛这样一个大舞台上，和大家汇报一下我对于科技如何改变金融的最新一点观察和个人的思考。

我本人是金融行业的从业人员，几十年都在这个行业里。我经常告诫自己，在看金融和科技的时候尽量不要站在自己的立场，而是多站在科技那一面来看。因为自己本来就在（金融）这个行业，如果站在另外一面，可能会看到一些新的东西。我的发言题目是「金融服务下沉与基础设施化迭代」。很多金融服务原来本身就是为了赚钱的，但是随着技术一步一步下沉，金融服务会变成基础设施，变成基础设施之后就不再是商业变现层次了，可能会变成免费或者非常便宜的基础设施，并在上面生长出新的服务模式、中介模式、收费模式。

第一个观察，我一直在思考大家都在说的金融服务场景化，这是一个大趋势，大家都在议论它、观察它。有时候，我反过来站在科技的角度想，能不能把它倒过来，看看它的另一面。为什么金融服务会场景化呢？有一句很著名的话叫做“银行服务到处都在，就是不在银行”。这是对金融服务逐渐场景化很形象的描述。

金融服务一定会有，但是方式可能变了，服务方式可能变了。金融服务场景化的另外一面，其实就是把金融服务下沉成为商业基础设施，在这上面长出了很多新的金融服务新模式。如果要理解这句话，就去看移动支付的案例。移动支付本身是一个商业变现很好的东西。最早做第三方支付或者移动支付，通过支付本身就可以赚到很多钱。但是随着科技的进步，第三方支付10家里可能有9家不赚钱，200多个牌照，能赚钱的不到20家。到底是什么原因？不能怪监管，也不能怪别人，这是因为第三方支付或者移动支付已经下沉了，成为一个商业基础设施。

基于移动支付，上面长出了很多互联网服务：共享单车、外卖、电商、社交等。很多互联网服务没有移动支付是不能成立或者做不到的，比如共享汽车等。因此，或许你从移动支付上已经无法赚钱了，但是基于移动支付所创造出来的新的商业模式是非常赚钱的，这就是所谓的金融场景化。从反面来看，这正意味着很多金融服务被下沉了，下沉到场景当中，成为一个商业场景的基础，而不再是变现层或者应用层的东西。

第二个观察，我自己从事资产管理行业时间很长。现在全球资产管理行业出现了一个新的趋势，固定管理费的费率在持续下降，到了前两年已经出现了基金管理公司不再收取基本管理费，而完全按照业绩回报，和投资基准相比较的业绩回报，如果能达到业绩回报或者超过业绩回报才会收费，否则就不收钱。从科技的角度来说，你帮我管钱是不能收费的，只要管好了钱，超过了你的业绩标准，你才有费用收。仅仅持牌管钱，这是基础服务，不能因为这个基础服务而收费。

在美国有一家增长非常快的券商，他们所有的证券经纪交易都是免费的。现在，他们在美国市场有1000多个用户，估值100多亿美元，这几年增长很快。因为它的证券经纪业务完全免费，导致现在美国大部分针对零售个人的经纪业务都免费了，包括摩根斯坦利。这意味着从技术、科技金融的角度来说，买卖股票不是你的本事，因为现在很多技术手段都可以帮助个人很好地做这样的事情。你持有经纪牌照并不表示你可以找我收费，你要在这个之上提供更多的增值服务，才能实现你的商业目的，而不仅仅是持牌做保单业务。

还有第三方支付公司，之所以出现只有10%的机构才能盈利的情况，当然有市场形势、监管政策变化等因素的作用，但更多的是科技带来的冲击。在互联网上，我们经常看到所谓的“羊毛出在猪身上、由狗买单”的商业变现模式，逐步也延伸到了金融服务当中，这是我看到的技术给金融服务行业带来的非常大的变化。

这个变化，我把它归结为是技术带来的。虽然也有别的因素带来的，但最核心的变化是技术带来的。过去几十年时间里，信息化时代在应用层面看技术系统，技术是越来越下沉的。上世纪70年代，信息时代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使用复杂的软件系统来实现我们的商业目的。刚开始用命令行来操纵，那是极其复杂需要反复训练才能够很好使用的。到后来，出现了Windows视窗操作系统、浏览器，这些使我们的操作变得简单了，那些复杂的系统开始下沉。
到了移动互联网时代，互联网平台进一步地把这些软件系统继续下沉。通过一个App，我们这些使用者可以非常简单地在互联网上使用这些数字化的工具，它比Windows或者浏览器更简单。但原来那些复杂的东西是不是在呢？还在，它下沉了。我们使用者不需要面对这么复杂的东西，这是第二阶段。到区块链时代，进一步下沉，从互联网平台App继续下沉。最后，大家用一个智能合约来实现很多应用。后面我会举一个例子，证明用智能合约来实现的应用和互联网上应用有多大的不同，这是革命性的变化。

金融服务之所以越来越下沉成为一个公共基础设施，很重要的原因是科技带来的，一整套数字化技术的融合创新导致了交易成本结构的巨大变化。比如像互联网，互联网的平台不管是电商或者其他服务平台，都使交易成本里面很重要的搜索成本大幅下降。你只要在网上键入一个名词，你想要的东西就会从上千万个商品当中立刻呈现，没有互联网这是不可想象的，以前搜索到你想要商品的成本非常高。

区块链，作为一种信任的基础设施，它使得交易当中的信任成本大幅下降。人工智能、大数据之下的精准画像和精准匹配，使得交易当中的匹配成本大幅下降。而在我们越来越数字化、虚拟化的商业当中，云计算使我们交易当中的计算成本、数据交互的成本大幅下降。这样一些大幅下降必然带来了商业实现层面或者商业变现层面，中介模式以及生态、业态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金融的需求几千年其实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满足这种金融需求的方式方法其实一直在变，永远不会停步。

最后，这些数字化技术会带来怎么样的变化呢？有一个案例，你可以感受到，未来随着数字化技术的进一步优化和发展，金融可能会面临的颠覆性变化。Uniswap，基于以太坊去中心化的应用，是由两个年轻人，以500行代码组成的智能合约为底层。从去年底上线到现在，大半年时间，其交易量已经超过了美国同行业最大的中心化平台。而后者有超过1000名员工，他们的系统是十几万代码支撑着才能有效运行。

但是Uniswap只是两个年轻人在自己家里，写了500行代码丢在区块链上的产品。低门槛、低代码、低资本、低运营，干掉了一个十几万行代码、1000名员工的中心化平台。这就是技术带来的。因为区块链进一步地把许许多多商业应用开发所需要的基础能力，下沉成为一个公共服务。比如分布式网络、分布式数据库、分布式存储、分布式计算、分布式信任机制和分布式账本所带来的交易机制，这些东西作为公有区块链是免费、开源的，所有的代码都是开源的，是无需许可的，你在以太坊上做应用是不需要得到别人同意的。

因此，它和互联网时代的商业模式会有巨大的不同。如果你在互联网时代去创业，你需要花很多时间和金钱，去建立你的存储、计算，你需要有一个中心化的信任保证机制来确保交易能够顺畅地进行，你需要一套账户体系来支撑你交易的闭环。

但是在区块链上，这些都成为公共服务设施，免费向你开放，无需许可。在这样的前提下，这两个年轻人才能自己呆在寝室里，写500行代码就把一个中心化的平台超越了，只花了半年时间。这种变化是科技。当然，这是一个相对极端的例子，我并不是说Uniswap这个公司如何好，而是这个模式可能会给我们一些启示，在科技改变之下，金融服务从交易到其他的服务可能在多大幅度上、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这是一个很好的案例。
还有一个案例，也是一个区块链上的应用，几个开发者写了1000行代码，建立了一个去中心化的TikTok，中心化的TikTok绝对不止1000行代码。12月31日，基于区块链的智能合约去中心化的TikTok会上线。这也是科技带来的，可能不仅仅是金融，也包括很多其他商业，都会发生巨大的改变。

刚才举的两个案例，都是基于区块链技术的改变。之所以区块链能带来这样一些改变，是科技的逐渐下沉，区块链作为一个集大成的商业基础设施所提供的免费开源的无需许可的基础能力，帮助那些应用开发者们能够非常轻地部署自己的应用。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可以把区块链的应用分成七个层次。分布式网络、数据库、存储、计算、账本、治理、应用、商业，从上往下就是从互联网到区块链，从下往上就是从区块链到互联网。当你在区块链上用到分布式存储、计算的时候，里面一半用到的是互联网技术，只是可能在分布式存储、计算的时候，加上了一些分布式治理的东西，使得它具有了区块链的属性。

科技成为商业基础设施，这就使整个服务变得非常不一样。

第一，所有的基础设施一定是开源的，没有人可以以不开源的方式取得市场的信任。

第二，一定是开放的。任何人都可以在这个平台上部署自己的应用，不需要办繁杂的手续。

第三，它是共享的平台。

第四，它是共治的平台。以社区的方法，大家通过公式算法、经济激励模型来约束自己。一方面通过治理的机制，另一方面通过激励的机制，来约束自己，建立一个基于新一代商业公共基础设施之上的新商业模式。这个模式从基础设施角度来看是一个公共基础设施，大部分时候是免费的，小部分时候也是收取低廉的费用。

这就是我今天的分享，谢谢。